尖端科技軍事雜誌社

作者：李思平

羅馬軍人形象的其中一項註冊商標，就是那引人注目，上面掛著流蘇(Pteryges)的軍腰帶(Cingulum militare)，但這流蘇的用意是什麼？是某種護檔？製造聲響的工具？還是一個身分地位象徵呢？答案可能比你想的還要複雜。

★古人對於軍腰帶的敘述

在西元1~2世紀的羅馬詩人尤維納利斯（Juvenal）曾用：「穿著腰帶與佩劍之人」來形容士兵，而這很可能代表著士兵與平民穿著的最顯著不同之處，畢竟當年地中海人民普遍都穿布衣（Tunic），而軍人也不例外。

另外西元2~3世紀史學家希羅狄安（Herodian）則提及，如果士兵是不名譽退役，則在他被奪去腰帶後，也失去了軍人的身分，這顯示「腰帶」和「身分」有直接的關聯，也因此腰帶上的裝飾物可能跟彰顯身分有關。

★流蘇出現的時期

依據現存出土物，出現掛有流蘇的軍腰帶都屬於西元1世紀與2世紀的浮雕，正好是羅馬和平（Pax Romana）時期，因此可以合理判斷，腰帶流蘇是出現在這個羅馬最強盛的時期。

★緣起以及構造演進

雖然沒有證據直接證明羅馬人因受到什麼啟發，而開始使用流蘇，但從已知的浮雕可以推斷，流蘇應該是從軍腰帶尾端的裝飾流蘇衍生，最後變成一項獨立或半獨立的裝飾，並可以分成三大種類：腰帶尾流蘇式、圍裙式、整合式。

在共和時代，軍人的短劍與匕首都是固定在一條腰帶上，但到了帝國初期，就有了腰帶尾流蘇式的出現。

也差不多在此時，軍人開始採用雙腰帶系統：一條掛載短劍、一條掛載匕首時，兩條都有不同的垂掛角度。如果流蘇要保持在中央，那勢必就是以第三條的形式存在，而根據推論，應該是三條腰帶中最底層的，接著再掛上匕首與短劍的腰帶，這也出現了圍裙式流蘇。

到了二世紀時，軍人採用單腰帶和劍鞘背帶（Balteus）的混合系統，讓背帶掛載短劍，而腰帶掛載匕首，其流蘇也就整合到了腰帶上。

▲腰帶尾流蘇式

▲圍裙式

▲整合式

★流蘇作為護檔的可能性？

對於羅馬軍腰帶和流蘇這東西，很多人猜測可能是一種護擋，畢竟胯下不只有動脈，也是尊嚴所在，但共和時期的軍腰帶並沒有這個特色，而羅馬晚期也沒有，那麼這東西如果是真的攸關防護，為何不繼續存在呢？

甩動的護檔也許對於切割有稍微的防護力，但我們也能發現許多羅馬時期描繪戰爭的浮雕，流蘇長度並不夠長到能保護胯下，又或者是根本沒有的狀態。相對的，墓碑上描繪軍人生前形象的雕像，卻往往有很長的流蘇，因此在這些文物中，其流蘇出現的場合，與最應該要發揮保護作用的事件不吻合。

舉例來說，完成於2世紀初的圖拉真柱，浮雕上士兵的腰帶流蘇看起來像很短，而同期完成的達契亞戰爭紀念碑（Tropaeum Traiani），士兵浮雕上的腰帶甚至沒有流蘇存在。這樣可以反映一件事情，那就是流蘇與防護沒有絕對關係，以圖拉真柱來說，環片甲的下襬短，而短流蘇所遮蔽的部位也沒能夠提供額外保護，而戰爭紀念碑描繪的麟甲下擺較長，即便流蘇能提供防護也不存在意義。

此外，從實際重演戰鬥的角度來看，長流蘇在移動時會不斷拍打到大腿上，並會造成微幅重心改變，因此通常首選是短流蘇或無流蘇的腰帶為主，也可側證流蘇對於戰鬥並沒有益處。

▲達契亞戰爭紀念碑（Tropaeum Traiani）上有最逼真描繪戰爭狀況的浮雕，但士兵卻不見著有流蘇腰帶。

★用流蘇發出聲響來嚇人的可能性？

從製造聲響來看，羅馬人很早就知道單純製造噪音沒有意義，羅馬人行軍要求安靜確實與整齊劃一，活躍於西元六世紀的東羅馬帝國皇帝莫里斯（Maurice）更在他所寫的「戰略」（Strategikon）中，否認叫囂和製造噪音的意義，除了是因為在訓練有素的敵人面前毫無意義外，還會在更遠的距離上製造噪音，暴露行蹤。因此，製造噪音應該是排除在外。

★為什麼最後消失？

隨著二世紀中後，羅馬從羅馬和平時期逐步接近三世紀危機時，流蘇便逐漸開始從浮雕上消失了，只留下腰帶末端的長流蘇(作為固定皮帶用)。

實際消失的原因不得而知，但我們可以推測主要是流行的變化以及實用主義來合理化這點，畢竟流蘇腰帶在當時算是舊時代的傳統，而如果佩掛它並不會對戰鬥有幫助，且五賢帝時期之後的帝國又是衝突頻發的狀態，因此所有的裝備都要發揮最大的價值，同時避免掉呆重，而單純裝飾用的流蘇自然就被軍隊所淘汰了。

關於傳統與實用的衝突，我們可以看到後來風箏盾（Kite shield）的盾碗發展。風箏盾最早是從傳統中持式的圓盾發展而來，而當時還是靠單手抓握中央握把的固定方式，但風箏盾為了利於騎馬應用，後來改成了可以抓握或綁在手臂上的綁帶式，而原本為了握把而開口的盾心與盾碗，後來就變得沒有存在意義。不過，由於傳統文化的影響，起初風箏盾仍保留有盾碗設計，但後來因實用考量以及新世代的崛起，這樣「舊時代」的傳統後來也被拋棄，成為無盾碗的風箏盾。

這樣的文化與實用主義之爭，也是讓晚期羅馬與羅馬和平時代的軍人，在裝備外觀上差異如此之大的原因。

▲在晚期羅馬，流蘇已經不見蹤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