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李思平
F-35無疑是當今最先進與革命性的戰機,而其人機介面與飛控的創新更是徹底跳脫了第四代戰機的框架,甚至比當今其他第五代戰機還先進。然而,複雜的環境、進步過快的科技以及諸多尚未久經驗證理念所造就的問題,卻在F-35服役之後逐漸浮出檯面,不僅為整體計畫增加成本、降低妥善率,最終甚至將最先端科技的光輝,打磨至與真實世界妥協的程度,而這也是F-35和每一架先進戰機所需要面對的現實。
接下來,我們將統整目前F-35遭遇到的事故,並分析軟、硬體與人因在各起事件中的肇因成分。
埃格令的墜毀事故:人員疲勞、訓練失準和軟硬體的事故
2020年5月19日,一架美國空軍第33戰機聯隊第33作戰群之第58戰機中隊的F-35A,墜毀於佛羅里達州的埃格令空軍基地(Eglin AFB),儘管尾號12-005053號的F-35A在這起事故中全毀,但飛行員即時彈射、幸運生還。在初步判斷中,這架F-35A的降落於跑道時的空速高達202節、攻角僅5.2度,比理想降落空速多了約50節、攻角低了約8度,而飛行員在起落架觸地後雖盡力操縱長達5秒,但最後無法有效控制戰機,選擇彈射逃生。
這起事件雖然是標準的降落角度過淺、空速過快的墜毀事件,但它的成因和過程從未在其他實際服役的戰機上發生過。早在觸地的5秒鐘前,飛行員就得到了來自頭盔顯示器的不正確資訊顯示,而在觸地期間,飛行員因為疲勞,一時未能想起F-35之飛控邏輯,導致繁複的推拉操縱桿,再加上機體姿態資訊過快輸入飽和了飛行控制系統,最終造成飛行員和電腦的對抗而失控衝出跑道墜毀。
頭盔顯示器偏移導致誤判
左為正常的HMD影像,右為偏差的HMD影像
在5月19日時,12-005053號機在當日的訓練任務中擔任教官長機,並於晚間8點15分時起飛開始訓練,過程中一切正常,最後在訓練完成後,於9點25分抵達最後進場定位,並進入正常降落程序的下滑道之中。這架F-35A在此時的三具起落架已經正常放下並鎖定,啟動了固定空速之自動節流閥也讓戰機的校準空速保持在202節,且方向也已對準跑道,但就在此時,飛行員發現他的頭盔顯示器(HMD)出現了異狀。
在HMD之中,除了出現虛擬抬頭顯示器符號偏移的狀況,原本是用來預估戰機在爬升或下降落點的爬升俯衝落點標記(Climb Dive Marker,CDM),理應從跑道尾端,隨著速度減低而逐漸下降至低於下滑道,或者見到儀器降落下滑道指示器提升,這代表他以穩定的下降率處在正確的下滑道中。然而,他卻看見完全相反的現象,HMD中的標記顯示戰機開始高於正確的下滑道,而在交叉檢查HMD中的虛擬抬頭顯示器和儀器降落系統(ILS)資料後,也確認戰機沒有在正確的下滑道中。儘管飛行員嘗試視覺修正瞄準點以及下滑道,但在103秒後,ILS指示器仍然顯示F-35高於正確下滑道,因此飛行員增加將操縱桿往前推的幅度,增加機鼻俯角。
然而,此時飛行員透過HMD看出去的景象卻十分不舒服,不僅讓本來就偏移的符號偏移的更遠,也因為此時外界並無照明光源,飛行員感覺就像要衝入一片漆黑的跑道前空地中。由於已屆降落的最終階段,加上有太多的突發狀況,因此飛行員並未交叉檢查空速與攻角。此外,困擾F-35飛行員已久的HMD綠輝光(Green Glow)也在此時讓飛行員更進一步分心,儘管他已經將亮度手動調整到適用於最後降落階段的程度。
在此之前,這名飛行員不僅在模擬器中沒有遇過HMD偏移的問題,更未在夜間遭遇此問題過,且當天的演練時,飛行員也沒有發現這個問題(在天空中飛行,無參考物時也較難發現),因此,他瞬間被錯誤的指示所混淆,而無法正確的判斷眼前狀況而做出處置。同時,因受到錯誤HMD資訊的誤導,飛行員理應降落在6000呎跑道的前端,但實際上是降落在超過2000呎的位置,因此後續容錯空間更小。
飛行控制系統輸入飽和產生的人機對抗
飛行員應用了標準的修訂控制與表現法,也就是完全靠自動節流閥控制空速,讓飛行員在降落時可以全神貫注在注意周遭環境、瞄準點和下滑道,而在訓練時,也指示注意高度、空速和攻角為次要任務,因為F-35會自動修正。然而,由於HMD的干擾,飛行員並未解除固定空速,導致戰機在著地時的空速超過了合理降落空速約50節以及約8度的攻角,而在此速度下降落,讓飛行員稍微將操縱桿往前推,導致三具起落架同時著地造成強大衝擊,並讓鼻輪多次猛烈反彈。
在偵測到觸地後,自動節流閥立即解除固定空速,並收至地面怠速狀態,且飛行員也嘗試推、帶桿將F-35保持在10度仰角,但依然無法避免機鼻快速彈跳的狀況,而飛控系統就是在此時重複接收到來自操縱桿以及姿態感測的資訊,陷入飽和的狀態,導致飛控開始忽略飛行員方的輸入,並且認定F-35現在就是在執行降落滑行的狀況。
另一方面,飛行員警覺到跑道距離已經不足,因此將節流閥推至最大後燃器,並且全帶桿長達3秒,嘗試重新起飛,然而戰機的水平翼不僅完全朝下打死,且節流閥仍保持在怠速狀態,完全不受控制。在跑道距離約4600呎時,飛行員選擇跳傘逃生,而架F-35A也在數秒內衝出6000呎跑道盡頭,並化成一團火球後於6500呎處停下。
飛行員的疲勞與分神導致處置錯誤
在事後調查中,飛行員有睡眠不足的問題,而機上的供氧系統更加劇了疲勞。這名飛行員原本是駕駛F-15E,但他發現在使用了F-35的供氧系統後會感到格外疲勞,而回饋這點的並不是只有他一人,事實上已有非常多飛行員有同樣的問題。根據調查發現,會產生這種不適感的原因在於F-35的供氧系統採壓力回饋設計,也就是會依據飛行員的吸吐氣壓來調整,但因為感測器不夠即時,導致飛行員常需要用力吸氣,甚至吐氣時還要跟供氧系統內的壓力對抗,十分費力。
此外,由於飛行員被教導在啟動自動節流閥後,檢查空速、攻角就變成次要任務,再加上受HMD干擾以及疲勞的情況下,飛行員更不會去交叉檢查這些數字,這導致飛行員沒注意到未解除固定空速,令空速保持在過高的202節。而在標準程序中,即便啟動了自動節流閥,在降落時依然不可開啟固定空速,且飛控也不會警告飛行員未解除此功能。
整體而言,最大的肇因在於HMD偏移而誤導飛行員,在時間不充裕的當下,飛行員必須費神修正HMD的偏差,且當時的夜色已深,機外無參考標的,例如為了修正實際飛行方向和指向的錯誤,他甚至必須將指向標記指向一片漆黑的空地中,使其心理不安。在多種要素整合之下,飛行員未能修正該架戰機至適合觸地的空速和攻角。
飛行員的記憶導致認知錯誤
這名飛行員是合格的F-35A教官,F-35A總飛行時數為137.8小時,其中53.4為教官飛行小時,夜航則佔8小時。在轉飛F-35A前,他則是總飛行時數達1272小時的F-15E資深飛行員,其中包含有374.9夜間飛行小時以及410.3戰鬥飛行小時,整體飛行時數達1459小時、689架次。
因此,儘管他已經接受了完整的F-35A訓練甚至成為教官,長時間駕駛F-15E所留下的記憶仍然存在。首先,他並不習慣使用HMD上用以指示攻角的攻角指示條(E Bracket/ AOA staple),而是F-15E上顯示在數位螢幕上的攻角指示,因此未能驚覺攻角有誤,第二,基於他在F-15E上的經驗,他感覺依機外參照的地面接近率合乎正常(儘管漆黑,但仍能察覺到逼近地面),因此並未察覺速度過快,第三,他在F-35A模擬器上也曾用接近的速度成功降落過,且在著地後沒有發生劇烈震盪的狀況,最後,他從未在模擬器上模擬過HMD偏移的狀況,也沒有模擬過飛控忽略飛行員輸入的過程。
綜合上述,本起事件是融合了HMD偏移導致分心和不安、飛行員違反標準程序啟用固定空速、飛行員睡眠不足與供氧問題導致疲勞而缺乏判斷力、飛控未能及時反應突發狀況時的衝突輸入、飛行員受其他機型飛行經驗影響,以及不真實和未能針對所有突發狀況模擬的模擬器,最終產生了這起飛行員和軟硬體因素融合的意外。
資料來源:UNITED STATES AIR FORCE AIRCRAFT ACCIDENT INVESTIGATION BOARD REPOR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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